羊角寺和左伯桃墓考略
（李勋明）
羊角哀与左伯桃的故事自西汉刘向《列士传》记载以后，在中国古代广为流传，影响深远。湖北荆门境内有羊角寺和左伯桃墓，乾隆版《荆门州志·古迹》篇记载：“羊角寺在州南九十里。春秋时，燕人羊角哀、左伯桃相友善，闻楚王贤，往归之，过此乏食，值雨雪，寒甚。伯桃乃并衣与角哀，而自入空树死。后角哀贵为楚上大夫，乃言于王，备礼以葬于诸里村里合河口内，后角哀返此地，不忍独生，自经死，后人立寺祀之”。同治版《荆门直隶州志·古祠》篇又载：“〔羊角寺〕在州西南九十五里诸里村，故为羊角祠。唐龙光居士施基重建。元至大元年华林禅师开山。明洪武十六年，僧一静重修；弘治间，乡耆陈思淳加修。国初，刘引吉改祠为寺，装金容；乾隆十二年，彭商哲四十无嗣，祷神生子，修而新之”。
笔者曾经三次到羊角寺实地踏勘，该遗址位于位于现沙洋县五里镇草场街南合河口一块直径约300米的荷叶形地上，四维有一圈宽约30米的护城河。其建筑坐北向南，为三楹三进四合院布局，前后深约30余米，宽约19米，占地面积约800平米。墙壁为青砖斗墙，可惜未发现任何碑刻。住在遗址旁的彭氏兄弟介绍，废基下埋有不少石构件和古碑。附近年过七旬的刘婆婆也介绍，羊角寺原来保存完好，新中国成立之初，土地改革时分给一些农民居住，后又陆续搬出，一九五八年大办钢铁，周围上百根古柏被陆续砍伐，加之文革破四旧，香火衰退。大约在一九七一年，从武汉来了一户移民住在寺里，开始盗卖寺内遗物，偷换梁木，并拆除马夫房等附属建筑，这家移民没住几年也迁走了。由于缺乏维护，羊角寺逐步倒塌，附近村民便将残垣上的砖瓦、柱礅等搬回去做屋基、猪圈等，目前羊角寺只剩下数段残墙。
羊角寺东距荆襄大道30余里，当年左伯桃、羊角哀投楚王怎么会走到那里去了呢？乃秦楚古道在历史的演变中不断东移所至，草场自古是荆襄古道上的兵家屯粮重地，而古草场正是当年秦古道必经之地。
关于左伯桃墓，在羊角寺东30余里左冢村（现为严店村）有左冢，当地世代相传为春秋时期左伯桃之墓，冢高8米，直径60米。二000年配合襄荆高速公路建设工程，湖北省文物局组织考古队对左冢及附近两座小冢进行了考古发掘，主墓左冢虽然被盗，仍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剑、削刀、弓箭、玉器、礼器、彩棺等随葬品，墓葬时代为战国晚期，墓主身份应为武官。文物部门认为左冢为左伯桃墓缺乏证据。关于荆门州志记载的合河口左伯桃墓，询问彭氏兄弟和村民，他们说那墓名字叫“夜嚎冢子”，方圆数十里皆知其名。每逢阴雨天或夜深人静之时，经常会听到墓冢周围有人的哭泣声，至于“夜嚎冢子”是不是左伯桃墓，村民们说不出所以然。查相关史料，还有《濮州志·古迹》载：“羊角哀墓在张大人庄东，墓前有碑”。即今山东菏泽鄄城县（元代鄄城为濮州治）东北吉山镇李胡同村西，1979年还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。然而鄄城县位于山东省西南部，春秋时此地属齐鲁，楚王就算再惜其忠义，也不可能跑到异国去为左伯桃建墓，因此濮州说站不住脚。四川内江还有一座羊角寺，笔者揣度，可能是明后附会冯梦龙小说而修。 羊角哀和左伯桃的故事在历代传颂中有多种版本，明冯梦龙《羊角哀舍命全交》最为生动。综述其大意：春秋时，楚元王招贤纳士。左伯桃闻楚王慕仁好义，乃辞别乡邻，径奔楚国而来。途经雍州地界借宿，遇羊角哀，当夜，二人抵足而眠，共话学问，终夕不寐，结为弟兄，同奔楚国。行至粱山，盘赉罄尽，衣服单薄，寒风透骨。左伯桃将干粮和身上衣服脱与羊角哀，让羊角哀继续前行，自己则钻入一枯桑洞中避寒，受冻而死。羊角哀来到楚国，上大夫裴仲到馆中考试他学问如何，羊角哀对答如流。裴仲大喜，入奏元王，王即时召见，问富国强兵之道。角哀首陈十策，皆解当务之急。元王大喜，拜为中大夫，赐黄金百两，彩段百匹。角哀拜谢流涕，将左伯桃脱衣并粮之事奏知元王，元王遂赠已死伯桃为中大夫，差人随角哀同去厚葬伯桃。羊角哀回到与伯桃离别的枯桑之处，见伯桃死尸尚在，大哭。呼左右及乡中父老厚葬了左伯桃。是夜左伯桃托梦给羊角哀，说自己在阴间受荆轲欺侮，说坟地与荆轲墓相近，荆轲每夜仗剑来骂伯桃乃冻死饿杀之人：“安敢建坟居吾上肩，夺吾风水？若不迁移它处，吾掘墓取尸，掷之野外！”羊角哀闻言，拔刀自刎于左伯桃墓前，与他合葬在一起，赴阴间共战荆轲。是夜二更，风雨大作，雷电交加，喊杀之声，闻数十里。清晓视之，荆轲墓震烈如发，荆轲白骨散于墓前。墓边松树，连根拔起。乡老大惊，都往羊、左二墓前焚香祭拜。
羊角哀和左伯桃的故事在两千多年的各种演绎中，使人物的籍贯变了，故事发生的地点也就跟着变了，时间也随着改变了。特别是春秋战国时期那有楚元王呢？对这些“变幻”，冯梦龙也曾说 “姑妄言之”，现代读者当然更应“姑妄听之”。这就像关公的故事一样，由于他的忠义精神被后人不断推崇，历代帝王又不断追封，最后被抬成了神，庙宇遍天下，羊角哀和左伯桃的故事大概也是如此演绎的吧。
“人世有代谢，往来成古今”。羊、左二人的传奇还会演绎下去，羊、左的忠义精神还会被传承下去，我们期望相关遗址得到保护，并成为文化旅游亮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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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6-8 10:01:10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