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登明

芳心

许登明

摘自 刘海章 主编《荆门历史风貌》

辑录  刘芳

(公元17世纪)

  明末清初，承天府(后改称安陆府)荆门州后港诗人、谱曲家许登明,字微之，号竹云，别号懒道人，秀才出身，在江汉平原一带颇有名气。作有《琴谱》十一卷，潜江学士刘肇周为这部书写了序言,广为传抄。他曾将-些诗作刊刻成集,题为《懒道人集》,其中多数是崇祯十六年(公元1443年)前后的作品,处处流露他对战乱的厌恶和对明朝覆亡的伤感。清代刊刻的《湖北先贤诗佩●安陆府荆门州卷》选录他的作品多达十来首,计有《草堂吟》《夜闻捣衣曲》、《读扬炯<从军行)步韵》、《寄友》、《哭司马张公别山并次原韵》、《感时》、《再哭别山张公》、《東朱王孙》、《独坐》等。

  他家有个大庄园,年收谷十万石。他生平好客，交游甚广，又乐于周济他人，如有急难向他求援，往往毫不犹豫地解囊相助。他曾在荆门东南境的彭家湖畔辟置别墅,占地数百亩,遍植桃李,称作桃浪园。园中曲径危桥，极尽园林花鸟溪山之胜。当时荆襄地区的一些社会名流与文人学士常来桃浪园聚会。吟诗谈文,研讨经史。内中有位张同敞，字别山，江凌人，明代政治家、大学士张居正的曾孙，比许登明小十五岁，两人志趣相投,结为忘年的生死之交。后来,张居正平反后,张同敞当上朝廷内阁的中书舍人。

  崇祯十五年(公元1642年),荆门、钟祥一度被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攻克,建立了农民政权。次年,许登明躲避战乱，客居湖南衡阳。恰好张同敞奉了崇祯皇帝的旨意出巡，省视慰问湖南行省十一处藩王，也先期于当年(公元1643年)三月间到达衡阳。许登明便去行署相会，彼此紧握双手，激情无限地倾诉近几年战乱中颠沛流离的景况,凄怆良久。

  张同敞省视桂王完毕，要返北京向皇帝交差，便携同许登明作伴，由湖南取道江西九江抵达南京。

  千里随君，终须一别。许登明在风光绮丽、弦歌声喧的秦淮河画坊上设宴,为挚友饯行。张同敞含泪举杯说.当前正当国家多事之秋，烽烟笼罩半壁河山，他秉性耿直，朝廷缺人，此番一去,不知又要奉派什么差事,真是前途渺茫，福祸难料。看来，很难有机缘再到荆门彭空湖的桃浪园与故旧相聚了。许登明听了这番辛酸悲怆的话语，欲语无由，惟有陪着黯然垂泪。接着，张同敞大笑起来。他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，说:“大丈夫既以身许国，生死早已置之度外,还有什么可惧怕的!万一我殉难，将来你秉笔书写历史，能把我的遭际和事还如实地记述下来，就不枉咱俩相交一场了。”许登明也喝干杯中酒，说:“那是我应该做的的。但愿你在这战火纷飞、风雨飘摇的时候出来支撑危局，好好为国家干一番事业，以便挽狂澜于既倒，为我们读书人争光。”

  南京分手，侨寓衡阳一年多的许登明返回制门后港故居，这时李自成的部队攻破燕京，明朝灭亡，吴三桂引清军入关，势如破竹。湖北荆南道承天府辖的荆门州仍在残明的统治下,兵荒马乱，民不聊生。   

  “国家山河在、城春草木深”。 张同敞逃离北京辗转回到朝北。不久，他投奔南明王朝，投任指挥佥事，抗击南下的清兵。过了几年,当上了侍读学土的张同敞升任兵都右侍郎，总督诸路军务，力图恢复大明江山。清兵的铁骑早已越过中原，渡过大江，扫荡闽浙沿海地区。张同敞出师迎战，身先士卒。将士受到忠义激励，人人自备。

  顺治二年(公元1645年)闰六月,清廷派江禹绪招抚湖广行省各州县,荆门州归顺了清王朝。许登明在家乡后港构筑孤竹轩隐居。他以孤竹自况，借以表达对亡国的哀怨和对异族统治者的无可奈何的抵触情绪。

  不久，他便遭到奸人郑清的诬陷，被囚禁在云梦地区，几乎被折磨死。好不容易捱过这场劫难,回到荆门。由于伤今怀旧，郁郁寡欢,精神饱受刺激，竟致双目失明。

  从此，他独处一室，无休止地写诗作词,吟诵文章。朋友们劝他不要这样劳神伤身。他大笑说:“霜雪凌压过的寒梅,从未以枝干老朽而不绽朵浮香；硝烟熏炙过的芭蕉,亦不因梢叶萎黄而不显露风韵。难道我却借口衰弱兼失明，便不再仰天长歌了吗?”

  七八年的时光流水般地消逝,许登明与张同敞天隔一方，久未通音信。到了清顺治七年(公元1650年)，残明桂王在广西兴安县西南境的楚粤咽喉要道严岭关已被清兵攻下,有位湖北江陵籍的南明将领被俘不屈，囚禁四十多天之后，从容就义。许登明料想这必定是好友张同敞，暗自悲痛。第二年,张同敞的侄儿从荆州城来到后港,把张同敞在广西殉难前夕所写的绝命词读给许登明听。许登明不觉惊呼仆地,心摧肝裂。他关起门户，掩泣半月,陆续写了十五首哀悼的诗篇,字字句句凝聚着血和泪。他认为,死者在九泉之下如有知觉,当能领会这些诗篇中的无限哀思。这就算是实践了当年两人在秦淮河畔诀别时张同敞的一番嘱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