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莱别墅记(徐嘉禾）

芳心

景莱别墅记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摘自焦知云《荆门古碑》上册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辑录  刘芳

  碑共4块，每块高0.45米，宽0.86米，青灰色石质。刻于清光绪二十五年(1899年），徐嘉禾提并书。碑文阴刻槽书92行，满行15字。描述象山和四泉之美景，并着重通过记叙顺泉、孝隐亭、孝子井的纪游和兴建观泉亭、望云亲舍等景莱别墅新景观，抒发对老莱子的敬仰之情。文章信手写来，绘声绘色，情景交融，极富文采，是一篇门古之优秀游记散文。其书法亦庄重典雅，颇具功力。笔者1995年5月7日考察拓碑，碑嵌于龙泉中学白鹤亭外墙基壁上。，

[原文]

  景莱别墅记

  荆门襟山带水，楚之望也。探奇选胜，即西郊已颇足聘怀。出廓门门迤逦度来龙桥，群峰环列，清流激湍，耸然而特立者，象山也；滃然而仰出，渐渍成湖，会归诸沼者，四泉也。蒙惠二泉，唐宋以来名已著，古人题咏见于篇章；顺泉为宋熙宁中彭学土知军时所浚，年久壅塞，自前刺使吾乡任邱舒公得龙泉，创设讲院，祠宇园林次第缔造，并顺泉亦疏瀹之，于是混混不竭,泄众泉而东流。山之凸凹间，或立亭，或起台，或建楼阁，所以点缀此隰原者，随处见经营之善。近又有陆、诸两公添构斋舍山房，更于水东筑亭，补其阙而助其胜。簿书暇日，偶与宾从僚佐载酒登临，不啻置身图画中也。顾龙泉出蒙惠之间，一注目而历历如绘；顺泉出山尾，地既隐僻，径复崎岖，人迹罕到，所谓夷以近刚游者众、险以远则至者少欤!戊戌秋，有郢中客来，欲探其源。欣然偕往，履巉岩，披榛莽，循流而溯之。行数百步，足力几疲，忽见内大字镌石壁上，农夫告余曰:此顺泉也。泉侧有山庄，老莱子隐居养亲处也。 泉上有孝隐亭，设位以扬其名也。指其田曰孝子田，井曰孝子井，妇人孺子皆啧啧称道，歆羡而不能忘，其感人于微，由来已久。披邑乘考《孝子传》，莱子而后，自东汉以至我朝，代有完人；岁试校士，每见年逾弱冠，犹以采服章身，赤绳束发，询之则曰双亲俱庆也。 百世下闻风口起，大有功于名教,信足徵矣。泉以“顺”名，亭署“孝隐”，阐微显幽，吾乡先生之昭示后人者意良厚。圣经有曰:先王有以至德要道以顺天下。又曰:顺乎亲有道，知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也。若莱子者父母其顺矣乎?夫人有确乎不拔之操，斯有卓尔不群之谊。忆当日造庐劝驾，王前趋士，际遇极隆，使其志变神动，终始参差，山灵且将窃笑，何足生后世之遐思!即仅隐而不仕，挹流泉以洗耳，栖幽谷以终身，亦只与巢父、许由同其高洁，务光、涓子相为匹俦而已矣，又乌足重?乃辞魏阙，恋庭闱，薄虚名，敦至行，一心惟知有亲，一生惟知尽孝: 又幸得糟糠之妻，负相畚随。孝因以隐成之。隐特于孝见之耳。 著斑斓衣以起舞，犹是婴儿戏也:取水佯仆，弄雏亲侧，犹是婴儿态也。呱呱哑哑，啼笑皆真，不失赤子之心，其斯之谓与?嗟乎!山阿寂寥，幽人长往，筚门圭窦，故宅尚存；立林下而低徊，囗囗囗而凭吊，犹想见苍颜白发，依依膝下。时也余少失怙恃，春晖未报，风木增悲；上诉芳微，寸衷怆恻。环顾诸客，无不动容。可见人同此心，心同此理；良知良能，有生共具，触之则立应。莱子殆先得我心所同然，故旷世而相感焉。风雨剥蚀，屋破败，亭残隳，不修复之，当年旧址将磨灭于荒烟蔓草中，窃恐吾乡先生觉世苦衷，渐归湮没也。爰谋于客，佥曰唯唯。乃召圬者,先兴土木，次治道塗;倾圮则缮葺之，罅漏则补苴之，芜秽而埳窞者芟薙之、铲削之。仰观俯察，眼界一新；上下往来,介然而成路。独是幽阒辽夐之境，弗加润色，仍虑骚人词客裹足不前；庄西南隅适有隙地，因作小楼三间，四围护以短垣，前后辟两户，并置一亭于泉右，名其楼曰“望云亲舍”，徒赡欲养不待，以视莱子弗如也。亭日“观泉”，顾名思义，触目而惊心焉。颜四字于户额，统名之曰“景莱别墅”。《诗》云:“高山仰止，景行行止”。未免有情，能勿钦挹。斯楼也，斯亭也，无取乎临春、结绮、井幹、丽谯之高且华，更不敢与丰乐、醉翁、喜雨、放鹤媲其美，聊增兹休息之所，成贤使君未竟之功云尔。仲冬经始，次年春初告竣。复约郢客及众宾僚同续前游，已迥非畴曩萧条之状。亭中少息，清冷冷，活泼泼，漱玉喷珠，饶有逸趣。遂乘兴欢呼，抠衣登楼，或凭栏而立，或当窗而坐，见夫烟波浩渺，云树苍茫，掩映于绀碧辉煌之际。湖上风光，固适观而快愿。纵目远眺，东山西塞诸名胜，了如指掌， 尤堪恰悦。及返顾山庄，追维古昔，明发之天怀，辄怦然而自动，油然而自生；留连光景之情、顿易为慨慕先民之念，初不意转移何若是之捷，感召何若是之神耶!后有来者，此心同，此理同，有所触无不立应，当其知斯楼斯亭之作，非第为游观具也，乃援笔而记之。

  光绪二十五年岁次已亥孟春月中浣

  天津徐嘉禾记并书。